【兰波】空房间(短篇/完结/AU)
# 不算很短的短篇
偏童话风
治愈向,是糖,没有刀(・∀・)
ooc注意
注:部分对白来源于一部名为Le vainqueur de l'espace的电影
*
“请问,我可以在这儿住下吗?”
暮色将至之时,我提着一口皮箱,站在房子的大门前问道。 这是一座年代已久的房子,约莫有二三十个年头了,整栋楼有些奇怪地扭曲着,倾斜的房顶看上去摇摇欲坠。
房子的主人就坐在门口的摇椅上。我问话时他似乎才注意到我的存在,抬起头来注视我。他是一位有着柔顺栗色卷发的年轻人,面部轮廓深邃,一双亲切的茶褐色的眼睛让他看上去既温和又天真,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。
“抱歉,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。”
主人的嘴角露出了歉意的笑容,温和却坚决地说道。
“可是,我是真的无处可归了……”我看准了主人是一个善良的人,便故意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,“而且都这么晚了,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了……”
果然,那双茶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犹豫。半晌,他吞吞吐吐地说道:“那……如果你愿意睡在门厅一晚的话,请跟我来吧。”
我看人果然很准呢。一边跨进那老旧的大门,我一边有点洋洋得意地想着。
房子里面很昏暗,没有开灯。窗外的暮色从百叶窗里透了一点进来,让我勉强能够打量一下房子内部。似乎好几年都没有其他人来过了,灰尘的气味有些呛人。我跟在主人身后走着,木制的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,让我有点担心它随时会塌下去。
门厅不大,但有一张颇为舒适的沙发。主人叮嘱了我几句后就退出去了。我将行李放在一边后,就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。长期漂泊的疲惫,空气中灰尘的气味,沙发的舒适柔软一同向我袭来,我很快就阖上眼沉沉睡去了。
在那里度过了安稳的一夜,我在破晓时分离开了那栋房子。
*
第二天,我又提着皮箱站在房子门口。
“请问,今天有空房间吗?”
“很抱歉,还是没有。”
房子的主人再次看见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,依旧用有些歉意的笑容回答我。
他穿着白衬衫和薄薄的背心,正从房子里搬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花盆,将它放在门口的阳光下。那里已经有几盆同样的花盆摆在那里,都是清一色的蓝色勿忘我,细细的茎上一朵小花,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。
房前还有一棵苹果树,密密的枝叶如同绿色的伞一样撑开。反正我也无事可做,便干脆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,双手抱在脑后吹着口哨,看着主人从房子里进进出出,每次都抱着一盆花放到太阳下。天蓝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,与湛蓝的天空相互映衬着。
真是好天气呢。
我微微眯着眼,看着主人略显苍白的肤色,栗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一亮一亮地闪着光。他正用手温柔地抚过那些小花,仿佛它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。
不知怎么的,我突然有点想跟他搭话。
“喂。”我挠了挠头,对着主人的背影叫道,“你种这么多花……有什么用吗?”
“它们可以将氢气转化成氧气,供我们呼吸。”他没有回头,却听得出他嗓音里蕴含的平静温和。
“但是,我还是想说……它们只是花呀。”
“如果你愿意这样认为的话。”
“……那你卖不卖呢?”
“恐怕不行。”
喔。我想,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。与此同时,内心忽的升起了另一个想法。
“可是……”
我慢慢地从苹果树干上离开,一步步走到主人的身旁,蹲下身子。他转过头来安静地盯着我,茶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一点点金色的光斑。
“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……你的意思是?”
“喔,你看,”我微笑着抱起一株勿忘我,塞到他的怀里,“你不必把花送到任何地方。我会买下她们,然后我就会把花留在这里,送给你。"
他有点吃惊地愣了一下。有一个瞬间,他的脸上甚至略过一丝怀念的表情。半晌,他静静地将花重新放回了原处。
“抱歉……”他这样说。但我打赌他也一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。
“其实这些花,原本就是一个人送给我的。”
他的语气陡然柔和下来,看向那些花的眼神里透着温柔。
“朋友吗?”
“算是吧。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。”他迟疑地说着,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蓝色的花瓣,“他走之前送给了我一株,现在已经长成这么多盆了。”
是恋人吧。我暗笑起来,心里这样想着,却没有说出口。
“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,但是,他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啊……”
幸好这里没有镜子,我暗暗地想。否则他一定会看到自己脸颊上悄悄爬起的一抹红晕。
“你呢?”他忽然转向了我,“你为什么会没有自己的房子,四处漂泊呢?”
“哦,我在寻找一样东西。”我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。
是什么?他用眼神询问道。
“记忆。”我淡淡地说,“我是一名失忆者,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这个行李箱外,一无所有。”我自嘲地笑笑,“没有心的人怎么会有房子呢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他垂下头,轻轻地说,“所以你一直都在四处奔波,不断地找寻自己的记忆?”
“是的,我几乎跑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。森林、草原、雪峰、大海、火山、岛屿……然而一无所获。但是,我已经很累很累了。”
疲惫感再次向我袭来。也许是时候离开了。
“那么,今天先告辞了。”
我转过身去,拎起我的皮箱,一步一步地朝远离房子的方向走去。我能感觉到主人的视线始终从背后注视着我,但我没有回头。
*
第三天,当我提着皮箱来到那栋房子时,主人正靠坐在门口的摇椅上,读着一本厚厚的旧书。
“请问,今天有空房间吗?”
我将行李放在门前的台阶上,丝毫不抱希望地问道。
在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之后,我稍稍叹了口气,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台阶上跳上跳下。一步,两步,三步。再从下往上,一步,两步……
简直像小孩子一样。我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。
“我说,”主人合上书,看着我的幼稚行为,慢悠悠地问,“你为什么不去别的房子试试呢?”
“别的房子?”我停了一下,撇了撇嘴,然后从最高的台阶直接跳到地面上,“哪有那么好找,我去敲门,一个二个连房门都不开。再说了,”我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。
“我喜欢你的房子。”
主人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忽然问道:“你想参观一下里面吗?虽然没有位置让你住下,但看一看还是可以的。”
“哦?”我挑了挑眉毛,来了兴趣,“那好啊。”
五分钟后,我们站在了一条长长走廊的开端。走廊很深,两边对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房间。我轻轻地迈着步子,木制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。
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一块金属门牌,上面用花体字镌刻着人名――埃得蒙·阿尔涅,薇诺妮卡·阿尔涅,维克多·杜兰,玛丽·托莱斯,让·维克道尔……房门都关得紧紧的,但仍有声音隐隐约约地从里面传出来。低沉的男声,稍显尖利的女声,脚步声,挪动的椅子声,水烧开的咕咕声,甚至从一扇门里飘出了咖啡醇厚的香味。我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,在心中猜测着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。主人慢慢地跟在我后面,一言不发,似乎有什么心事。
走廊的尽头隐隐有光。我慢慢地向那里走去,耳边传来的声音渐渐的稀疏了,脚步声也变得愈发清晰可闻。
那是一扇小小的窗户,澄澈的日光正沿着方形的窗框倾泻而入,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上下游移。在那旁边,一扇房门静静地驻立着。它看起来跟其他的房间不一样,里面一片寂静,没有一丝声音透出来。门把手上结着蜘蛛网,连门上的金属牌也已是锈迹斑斑。
“岛野……亮……佑?”
我有些费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名字。
“可是,这里看上去像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了啊。”我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。
“没错。”主人点点头。
“那为什么……”我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愤怒,感觉自己的拳头握紧了,“为什么要告诉我这里没有空房间了?”
主人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地推开了房门。
“吱呀――”
房门发出悠长的回声。
映入眼帘的,是墙边一盆又一盆天蓝色的勿忘我。没有任何别的东西,只是在空荡荡的地板中央,摆着一副玳瑁框的眼镜。
我恍然大悟。
“所以……他就是……送给你那株勿忘我,然后离开的那个人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所以我一直把这个房间为他空着,等待他回来的那一天。”
我一时语塞。沉默了一会儿,我慢慢地问道:“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
“岛野君吗?”主人年轻的脸庞忽然生动了起来,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,“是一个很聪明,很勇敢的人呢。他会说很多种语言,懂得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。说真的,有时候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那些……打架也很厉害,有一次一个军官来这里闹事儿,他直接冲上去把他整个儿地过肩摔到地上去了。”主人说到这里,有点激动地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真的,你说,他那么小的个子,那个军官足足比他高一个头呢!”
主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。是很适合他的,爽朗明亮的笑容。
“他很矮吗?”
“个头是挺小的,跟你差不多吧……不不不,我没有说你矮的意思……其实,小小的也……挺可爱的啦……”主人估计是看见我不满的眼神,慌乱地解释着,却越说越不对头,“那个,其实仔细看你们长得也挺像的呢,虽然第一感觉完全不一样……”
“是吗?”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。虽然我没有记忆,不过这种事情应该很常见吧,说你长得像某某人之类的,其实根本只是一厢情愿罢了。
“是的……你的眼睛,”主人微微低下头,那双温柔的茶褐色眸子直直地凝视着我,“跟他特别像。”他隔得很近,近到我都能从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。一瞬间我感到有点呼吸困难。
“那副眼镜,也是他的吗?”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,我稍稍偏过头,用手指了指放在正中央地板上的玳瑁框眼镜。
“没错,”主人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去,“那是他唯一留在这个房间的东西。”主人的语气又变得怀念起来,“他以前可喜欢这副眼镜了,可是那天晚上走得太急忘这里了。”他顿了顿,然后低声说,“五年前的那个晚上。”
“……你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年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……你觉得,他还会回来吗?”
主人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,“会的。他向我承诺过。我相信他。”
*
从房间出来后主人的情绪一直很低落,尽管他在极力掩饰。我没来由的有点担心,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陪陪他。
难道我以前是这样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?我不禁苦笑了一下。
整个下午主人的话都很少,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翻着那本厚厚的旧书。我靠在苹果树上,双手抱着脑袋,远远地眺望着天边渐渐聚集起来的乌云。
看样子要下雨了。我默默地想。
晚上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和撕裂整个夜空的闪电。我和主人呆在门厅内,外面的风雨从没关上的窗口灌了进来。
然后他开始喝酒,一杯接一杯地喝。我陪着他喝,却只是很谨慎地小口抿着,因为我不确定以前我到底能不能喝酒。看样子应该还是不错的,但身边的人很快就已经烂醉如泥了。
“唔……”他扶着酒瓶,身体在椅子上东倒西歪,嘴里不停地咕哝着什么。
我弯起身子凑近他,渐渐地从他模糊不清的声音中分辨出了一个不断重复的名字。
“岛野…岛野……”
他不停地喃喃自语,一只手无助地在桌上四处摸索着。
我有些颓然地想退回去,却被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“岛野…是你吗……?”
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,像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一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。我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,他却愈发抓得紧了。
“太好了……终于…你终于回来了……”
他垂下眼睛,小声地咕哝着,声音颤抖。
“你知道吗……五年来…五年来我一直在等你,你住过的房间我也一直为你空着,就是为了等你回来的这天……”
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我的手臂上。
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,将室内一瞬间照得亮如白昼。我看见主人年轻的脸庞上苍白的颜色,泪珠正顺着他垂下的睫毛簌簌滚落。我被他抓着右手不由地攥成拳又缓慢放开,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却渐渐从心底升起。
我不是岛野亮佑,我甚至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。
没有过去记忆的我,只是一具挂着名字的空壳而已。这样的我能呆在他身边,纯粹只是因为我跟名为岛野亮佑的那个人容貌有些相像罢了。而他,却能为那个人将那个房间空上五年,十年,甚至,一辈子。
我明明不该有那种奢望的……
可是…可是……我还是……不甘心啊。
这样想着,我抬起另一只手,轻轻覆上了他抓着我的那只手的手背。
到后来,我们俩都喝得醉醺醺的,倒在门厅的沙发上睡着了。
半夜的时候,他似乎酒醒了一些。我微微睁开眼睛,看见他坐在黑暗中,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身体的轮廓。我轻声地叫他,他却头也不回。
半晌,我听见他用一种极轻极轻的声音问道:
“可以告诉我,你的名字吗?”
名字?
那是唯一还保存在我记忆中的,证明我存在过的东西。
可是,他为什么会想要知道呢?
虽然有些困惑,但我还是告诉了他。
第二天,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昨晚的事情,主人大概也有点为自己醉酒后的失态感到懊恼吧。对此,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。他又变回了那个阳光的,温和的年轻人,我则还是一副整天无所事事的自由者的样子。
但有一点让我感到高兴的是,他开始用我的名字叫我了。
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。即便你知道那个名字下面只是一具空壳,但你还是无比渴望着被人用它呼唤。
从那以后,我几乎天天都会去那栋房子那里,其余的时间就四处游荡寻找丢失的记忆。“今天有空房间吗?”的问答也渐渐变成了我们之间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。主人依旧会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将屋子里的勿忘我一盆盆地搬出来,让它们在阳光下舒展蓝色的身躯。我还是喜欢靠在门前那棵苹果树上,懒洋洋地吹着不知名的口哨,眯着眼睛看主人为她们耐心地浇水,除草。有时他会坐在门口的摇椅上,读那本厚厚的、仿佛永远也读不完的古老的旧书。有时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准备下午茶,便会邀请我一起。我们把白色的椅子和小圆桌搬到苹果树下,喝着清香四溢的红茶,吃着主人做的甜甜的蒙布朗和焦糖布丁。下雨的日子,我们就整天地呆在房子里,看着外面灰沉沉的天空,或者在一起聊天。我会告诉他一些旅行中的奇闻轶事,他会谈住在他房子里面的每个人,把他们的有趣的故事讲给我听。
当然了,他最喜欢讲的,还是关于那个名为“岛野亮佑”的人的一切。他的眼睛,他的笑容,他生气的样子,他喜欢的甜点,他讨厌的人,他的博学多才,他种种奇怪的癖好……每当主人说起这些时,茶褐色的眸子里都满溢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。
“你知道吗,”有一天主人忽然对我说,“和你呆在一起的时候,我总会想起岛野君在这里的日子呢。”
我苦笑。
果然,他想着的还是那个人呢。
可他又接着说:“真希望我能够早点遇见你。”
我看着他。他露出了他一贯的笑容――温和的,直率的,明亮如阳光的。
我也不禁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*
日子一天天过去,苹果树上的花开了又谢,不久又结出了小小的青色果实。我已经记不清我来过这栋房子多少次了,也记不清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阳光明媚的午后――在这里时间感总是会变得很薄弱。我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透明的空容器,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注满。我常常懒洋洋地坐在苹果树下的摇椅上,双手从后面环住脑袋,静静地看着枝叶间穿过缕缕阳光,仿佛千把小提琴在演奏,心里想或许就这样也不错,找回记忆什么的,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的某天清晨,我像往常一样踏足这栋房子。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,露水还很重,沾湿了我的裤脚。苹果树上的果实似乎快要成熟了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的苹果气味。
主人正面对着房子站在那里,微微仰起头,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。听到我的脚步声,他转过身来冲我微笑。
“今天来的很早呢。正好,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。”
他狡黠地眨了眨眼。
“惊喜?”
“是的,跟我来吧。”
主人带着我走进房子,穿过那冗长的,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。一路上我看着两边一个个不断后退的挂着金属牌的房门,心里困惑不已。
路到了尽头,出现了那扇窗户。清晨的阳光在窗台上升腾,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格。无数细小的灰尘被染成了金色,在空气中上下游移。
旁边,那扇空房间的房门被静静地笼罩在晨光之中。
房门本身看上去别无二致,只是那块刻着“岛野亮佑”名字的生锈的门牌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下了,换成了一块崭新的闪闪发光的铜牌,上面用花体字刻着一个新的名字。
――波多野。
那是我的名字。
我惊讶地转过头,正对上了主人泛着笑意的眼睛。
“你……”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。
“怎么样?是不是很惊喜?”他笑盈盈地问。
“……为什么?你明明那么在乎他……”我还是感到难以置信。
“我改变主意了。”主人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那块新的金属牌,“‘如果内心有空洞的话,人是无法向前的。’这是岛野君说过的话呢。自从他离开后,这五年来我一直都驻足不前,将自己紧紧地关在这座房子里,郁郁度日。但是,遇见你之后,我觉得很开心,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。你的出现,让我开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我需要继续向前。”他低下头,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温柔地看向我,
“是你改变了我,波多野君。”
“……那,岛野君回来了怎么办?”我又生出了新的疑问。
“这件事情,”主人微笑着说,“你大可不必担心。” 他向我比了一个手势,“不进去看看吗?”
我伸出手,轻轻地抚摸着有些粗糙的房门和冰凉的金属门把,觉得自己恍如置身于梦境。随后,仿佛下定决心般,我压下了把手,轻轻推开了门。
一瞬间,眼前的景色变换了。
墙壁消失了,地面不断地向四周延伸,视野变得无边无际。我向前踏出了一步,然后,从我的脚下有星星点点的蓝色开始出现。那蓝色随着我的步伐不断地蔓延,像小溪,像河流,最后铺满了整个视野,汇成了一片蓝色的大海。
是勿忘我的花海。
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,竟觉得似曾相识。
我又往前走了几步,那些柔软的天蓝色花瓣轻轻擦过我的裤脚。然后我看到了,躺在花海中间,有个什么东西。我慢慢地走到它跟前,然后看清楚了。
是之前放在房间地板上的玳瑁框眼镜。
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,然后轻轻地戴上,动作无比流畅自然。
没有度数。
忽然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,远远的,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吹来,夹杂着勿忘我淡淡的清香,天蓝色的花瓣漫天飞舞。记忆也如同蓝色的洪水一般,裹挟着花瓣向我扑来。
那栋房子,吱呀作响的地板,金属的门牌,没有度数的眼镜,帽子,三级台阶,苹果树,甜甜的蒙布朗,午后三点的阳光,茶褐色的眼睛,从手心传来的温暖触感,令人安心的拥抱,分别时的蓝色勿忘我,最后说出的那句承诺……
──全部,全部都回想起来了。
我听见背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,慢慢地转过身,看见主人正站在不远处,静静地看着我。他茶褐色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,恍然如同回到了五年前那段记忆深处的时光。
我不禁微笑了起来。 然后走上前去,凝视着他的双眼,伸出右手,说出了那句迟来了太久太久的话──
“──我回来了,阿兰。”
─────Fin────
* 勿忘我的花语:
永恒的爱,永不变的心,永远的回忆。
“请想念我,忠贞地希望一切都还没有晚,我会再次归来给你幸福。”
# 后记&杂谈
住进一个人的心里有多难呢?――但是波多野做到了。
向人敞开心扉又有多难呢?――但是阿兰做到了。
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,故事里的房子其实就是一个人的内心。岛野亮佑的离去给阿兰的内心留下了一个空洞。他近乎固执地守护着这个空房间,坚信岛野一定会带着他的承诺归来,但也因此被它束缚着,让他痛苦,抑郁,驻足不前。
波多野作为一个失忆者,长期四处漂泊,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,如同没有灵魂的空壳。但后来他遇见了一座房子,和温和善良的主人。在相处的过程中,两人获得了彼此的信任与依托,也找到了心灵上的慰籍。
最后,阿兰选择了接受波多野,将旧的门牌换下,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内心。
空房间终于不再空着了,两人也完成了对彼此的救赎。
阿兰最终选择接受的是名为波多野的这个人,而不是简单地将他作为岛野亮佑的替身。这一点,我想,才是最重要的。
至于波多野最后找回了记忆、岛野亮佑其实就是波多野的过去,这些,应该都只能算是小小的惊喜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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